■郑为时 Zheng Weishi

(华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广东广州 510631）

摘 要：原研哉的《白》、《欲望的教育》所提到的“白”被誉为日本古代的最初四色的核心颜色，而“空”， 提到是一种将会被内容填满的状态。在追求轻松、舒适、简洁的空间时候，苏式家具因而得到推崇。本文通过分析明代苏式家具的“空白”美学，找出苏州地区所承载特定时期的审美文化和工艺思想，来诠释其“精”、“简”、“雅”之美，更好地研究和传播苏式家具的精神文化内涵，也为现代家具融入古典家具元素提供依据。

关键词：明代；苏式家具；空白；精；简；雅

Abstract: “White” mentioned in Kenya Hara’s White and Education on Desire is known as core color of the original four colors in ancient Japan. At the same time, “emptiness” was mentioned as a state filled by content. People pursue relaxing, comfort and concise space. Therefore, Suzhou-style furniture has been praised highly. After analyzing the “blank” aesthetics of Suzhou-style furniture in Ming Dynasty, the paper figures out aesthetic culture and technological thought process that Suzhou endures in the particular period to explain its "fine", "concise" and "elegant" beauty, thereby contributing to better studying and spreading Suzhou-style furniture’s spirits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and providing basis for integrating classical furniture elements into modern furniture.

Key words: Ming Dynasty; Suzhou-style furniture; Blank; Fine; Concise; Elegant

 1 “空白”在苏式家具中的体现

       白给人一种简洁的视觉体验，原研哉先生提到：白同时是“全色”和“无色”。它包含“间”和“余白”这样的时间与空间感，或是“无存”和“零”这样的抽象概念^[1]。“白”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其实包含万千。混沌世界“涂白”，返璞归真，找回本质。“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静。” 苏东坡的诗谈到了动与静的统一、无和有的统一。宗白华先生一生淡泊名利，他的《美学散步》中的一组概念“空灵与充实”，从艺术的美感来研究，任何一件美术作品有“虚”也有“实”。空提供了一个让我们想象力发挥的空间，丰富了我们的感知力，激发我们的创造力。《老子·上篇》：“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老子提倡的“道”，和空有着莫大的渊源。所谓道法自然，明朝文人提倡将个人的审美寄托于山水之间，所以苏式家具所承载的器物之道、人文之道，体现在注重人的自由以及对自然的向往，材质、纹理、色泽、气味很好地保留了大自然的面貌，含蓄内敛，精致不张扬的个性，展现了静与美的空灵艺术效果。柳宗悦的《工艺文化》一书提到：“美不能只局限于欣赏，必须深深地扎根于生活之中，只有把美与生活统一起来的器物才是工艺品。^[2]” 古斯塔夫·艾克的《中国花梨家具图考》引发了人们研究中国古典家具的热潮，因为明朝苏式家具遵循着简洁质朴的美学法则，同时体现了时代的审美情趣，适应现代设计思维。

1.1 用料

       苏式家具起源于15世纪，以苏州为中心的江南一带所生产的家具，其主要用料是黄花梨、紫檀木、酸枝木、鸡翅木、楠木等优质硬木。郑和下西洋，从东南亚带回了大量的花梨木、红木、紫檀木、楠木、乌木等珍贵木材， 其中以黄花梨最为珍贵，一颗近百年的黄花梨木，芯材部分仅仅大拇指粗细。苏式家具采用不上油漆，打磨上蜡的制作工艺，不同的木材纹理会给人不同的视觉体验及审美享受。遵循“自然之道”，将这些天然的木色发挥到极致，肌理刚柔并济。苏式家具的消费群体又是那些文人士大夫阶层，所以要经过反复观察和琢磨才动手制作，不浪费每一块木料。

1.2 装饰

       明代苏州既没有北京宫廷材质富有，也没有广州地处港口的地理位置优势，所以苏州木匠大多惜木如金，尽可能把美丽的木质纹理用在表面上。王世襄先生的《明式家具研究》一书提到明式家具图案装饰性强，如取材自然物象，善于提炼，精于取舍，有概括之功，无刻画之病^[3]。装饰题材有动物、植物、人物、山水、村居楼阁等吉祥寓意类，装饰图案含有深刻的文人意识和美学观念。苏式家具的雕刻手法有平雕、浮雕、毛雕、圆雕等，局部装饰花纹多以缠枝莲或牡丹为主，加以精微雕镂， 与大面积的素地形成强烈对比，整体更显简洁明快。《格古要论》载：“洪武初，抄没苏人沈万三家条凳、桌椅，螺钿、剔红最妙。^[4]”常见的镶嵌多为嵌木、嵌瓷、嵌螺钿、嵌犀角等。纹样有人物、竹纹、云纹、缠枝纹、灵芝纹、回纹、龙纹、凤纹、博古纹、如意纹等。

1.3 结构

       苏式家具虽然是世俗文化的物品，但其光滑平整的表面，科学合理的比例尺寸，体现了线的神韵，和文人雅士生活息息相关。在中国古典家具中，榫卯结构精密，不同部位设计不同的榫卯，不用钉和胶，就能使家具坚实牢固。常见的榫卯种类有好几十种，如通榫、闷榫、托角榫、格角榫、长短榫、燕尾榫、夹头榫、走马榫等等。王世襄先生把榫卯分为四大类：基本组合（即各种构件本身的拼制接合）；腿足与上部构件的组合；腿足与下部构件的组合；另外的榫销。

1.4 造型

       苏式家具造型简约舒适，大量使用线形结构，以直线为主，线脚匀挺，侧脚收分明显，给人以稳重感。如弧形的“鼓腿膨牙”、“仙鹤腿”、“三弯腿”等。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苏式家具以线形为主？《明式家具的科学性与价值观研究》一文提到：一是因为实木材料的缩胀干湿性能：红木类材料含水率每变化一个百分点，它的缩胀干湿率为2%至3%，幅面越宽，变形越大。如果以线型为基础，它的变化就很小了；二是明式家具构造中线形结构及各类丰富的线脚，又使明式家具的线形审美更具特色^[5]。有时为了显示简约而奢华的设计，一张圈椅上的联邦棍，纤细到了极致，但它所用的材料却不少。苏式家具追求纤细简练的设计风格，符合文人高雅精致的生活方式思想。与明代女性生活息息相关的座椅玫瑰椅， 其后背不高，搭脑部位正中坐者后背，促使坐者腰部必须挺直，给人端庄素雅的感觉^[6]。

2 明代文人学士对苏式家具的“空白”审美情趣

       濮安国先生提到过的：“如果说大规模园林的建造推动了苏式家具的发展，那么文人学士对家具的重视和倡导，使苏式家具更加精益求精，文秀雅致。”明代文人的生活追求、行为喜好、精神状态影响着苏式家具风格形成及发展。

       明代文人乐于与工商业者交往，会与工匠一起合作完成苏式家具。文人重意蕴，匠人重工艺，文人多进行整体风格、外形、装饰方面的表达，并指导工匠将之精制成型^[7]。“道法自然”一直贯通于苏式家具的设计中，保持材料天然的美，既生动庄重，又柔软刚劲。濮安国先生举出中国古典的两种美，其中一种是宋代的瓷器细洁净润，神余言外，给人“出水芙蓉”，“妙造自然”之美^[8]。明代苏式家具就如同宋代的瓷器，其“空灵”的设计蕴含着“空白”美学，简单雅致，迎合了文人抛开了世俗杂念、追求闲情逸致的美好生活态度。当代丹麦家具设计大师汉斯·瓦格纳就是汲取了明式家具的设计美学，进而发展自己的设计理念。他在乎的是“质”而不是“量”，精益求精， 以及合理使用每种材料，并强调“一件家具永远都不会有背部”。

3 苏式家具置身于园林之中“空白”美学

       苏州享有“人间天堂，园林之城”之誉。苏州园林成熟于宋代，兴旺于明代，以古、秀、精、雅著称。关于研究明代苏州园林和苏式家具的重要著作有以下两部：计成的《园冶》总结了造园经验，文震亨的《长物志》则偏重于品物的鉴赏。苏州园林的空间布局，突出的是自然的曲线，极力回避以中轴线为基准展开左右对称或直线布局的模式[9]。正所谓道法自然，苏式家具的曲线造型如同苏州园林，给人一种清秀婉约、优美空灵又雄伟劲挺的视觉感受。其中官帽椅的曲线靠背板，就是根据人体脊椎“S”形曲线设计，符合人体工程学，以求达到舒适简洁的效果。苏州园林里还保存着不少明代的苏式家具遗物。文震亨的《长物志》对苏式家具陈设、形制、尺寸、装饰、用材、审美、功用等方面的描写，颇为精彩，写出了当时文人意匠追求高尚典雅生活的文化情怀，以及苏式家具自然而然的“朴”、“雅”。其中云石镶嵌就是苏式家具中独特的展现形式，其表面结构以及纹路，让人置身于山水之间，符合江南文人才子的审美情趣。

4 苏式家具“空白”美学的工艺境界

       明代朝廷开放海禁，海外贸易促使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东南亚一带的黄花梨、紫檀、鸡翅木等优质木材大量流入中国，为苏式家具的制作提供了充足的物质条件。当时的工匠技艺精湛且别出心裁，精密巧妙的榫卯结构、天然的纹理和色泽、处理微妙的雕刻和线脚，制作精细，结构科学，比例合理，符合文人们所追求极致的“精”、“简”、“雅”。周公瑕日常使用的一把紫檀木扶手椅靠背上写着一首五言绝句：“无事比静坐，一日如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10]”其中表达了文人们抛开了一切尘世烦恼，清雅脱俗的处世方式。他们崇尚“自然与人”，享受了苏式家具带来的“空白”之美，净化了心灵。

       “草气消融，花香氤氲，茗之气质变化， 天理浑然之时也”中的“天理浑然”如同苏式家具的制造，是根据人们日常生活所需确定造型结构，善于将小料拼成大部件，然后进行必要的修饰，达到功能和造型艺术的完美结合。清代的苏式家具，用料上雄浑厚重，种类上丰富繁多，造型上雍容华贵，但失去了明代苏式家具的文气，简洁明快、质朴优雅的艺术特征也渐趋消失。

5 结语

       原研哉把自己的设计定义为“精神”的设计，而不是物质的创造。“空白”看似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它杜绝一切繁杂的装饰形式，寻求为人民服务的初衷，就如苏式家具材质花纹很美（尤其黄花梨），一般不雕饰， 不上漆，取其自然之美。作为器物，因理得道， 承技为艺，体现了文人们淡泊名利、清雅脱俗的生活态度，崇尚闲静淡远之志、超旷高雅之趣、中和之美的取向。

（责任编辑：贺 辉）

参考文献：

[1]原研哉.白[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2]柳宗悦.工艺文化[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3]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

[4]曹昭.格古要论[M].北京:中华书局,2012.

[5]邱志涛.明式家具的科学性与价值观研究[D].南京:南京林业大学,2006.

[6]关锦锦,吴智慧.中国明式家具的结构美学与文化意象[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2,(9):16-19.

[7]黄薇,张濛,吴剑锋.明式家具风格形成中明代文人设计的影响[J].包装工程,2015,(10):80-84.

[8]高峰.中国明式家具研究——品论明式家具的文化气质[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4,(12):37-39.

[9]倪苏宁.论苏州园林空间的艺术特征[D]. 苏州:苏州大学,2002.

[10]濮安国.试论苏州传统工艺美术中的和谐观念[J].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08,(2):76-78.

作者简介:郑为时(1990-),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术与设计关系研究,E-mail:104233038@qq.com

引文格式:郑为时.明代苏式家具的“空白”美学思想探析[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6,(5):98-99.

注：本文来源于《家具于室内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