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鹏¹ 丁芷琴² 牛晓霆³ Li Peng¹ & Ding Zhiqin² & Niu Xiaoting³

(1.2.3.东北林业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040）

摘 要：明式家具是中国家具发展史的巅峰，而椅类家具是明式家具中的精髓所在。本文以明式家具中的椅类家具为例，针对明式家具的线性艺术，引用明式椅类家具中的经典款式：高扶手南官帽椅、圈椅、北官帽椅进一步加以佐证，并结合明式椅类家具中木材的自然纹理、人工雕琢打磨的线型、家具整体轮廓与局部细节和不同视角的线性变化，融入中国传统美学与哲学的思想，对明式家具中线性艺术的空间流动性、生长性、虚实变化三个方面逐步进行论述，从而深入研究明式椅类家具的具体艺术内涵。

关键词：明式家具 ；线性艺术 ；流动性 ；生长性 ；虚实变化 ；传统美学

Abstract: Ming style furniture achived the peak in the Chinese furniture history, and the chair furniture is the essence of Ming furniture. This paper, taking the chair furniture in Ming style furniture as an example, introduces the linear art of Ming style furniture, citing chair furniture of Ming Dynasty in the classic style: high chairs, chair, armrest South North style chairs further evidence, by combining the chair furniture of Ming Dynasty in the natural texture of wood, manual polishing line, furniture the overall outline and details the linear change of different perspectives. In terms of the linear change, China integrates the traditional aesthetics and philosophy of art into Ming style furniture linear space, liquidity growth, and gives descriptions to the actual change gradually in three aspects of the specific connotation of art, so as to further give study the chair furniture of Ming dynasty.

Key words: Ming style furniture; Linear art; Fluidity; Growth; Transformation of deficiency or excess; Traditional aesthetics

       明式家具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其狭义则指明至清前期材美工良、造型优美的家具^[1]。中国古家具作为木作文化的载体，是小木作文化的精髓所在。特别是发展到明式家具的这一阶段，将中国传统美学发挥到极致。而中国传统美学中，无论是书法还是绘画，对于线的追求，讲求入木三分，一气呵成。明式家具的线主要体现在造型形体的“轮廓线”和构件加工产生的“线脚”上，从而使明式家具表现出隽永卓绝的线条美^[2]。

1 明式椅类家具线的流动性

       明式家具的线性艺术，是流动延伸的。在线的变化衔接中，将外形与纹饰完美结合。（图1）中的高扶手南官帽椅，从外形的角度讲，在靠背处起始，以“S”型呈现，蜿蜒向上， 下宽上窄，结合“三段式”的攒框装板结构， 挺拔而上。从正视图的视角，“S”型先内凹后外凸，延伸到搭脑处。明式经典硬木家具之所以那么美，那么耐看，那么有味道，就在于匠师与文人们所创造的这个“和”态^[3]。故而，明式家具中的线性变化中，在气韵流动的状态下，有直就有曲，有收就有放，这也暗合了中国传统美学中“阴阳和合”的思想。因此，在靠背板与搭脑的衔接中，靠背板外延，俯视图的视角中，搭脑就呈现出凸出的造型，将靠背板的“势”收回。

■图1 高扶手南官帽椅的线条艺术

       搭脑在正视图的视角中，向左右两个方向弯下，不仅中和了椅子的腿足与靠背向上的延伸力，还与扶手外凸内凹、由上而下的造型呼应。线经后腿行至扶手上端，顺势而下，呈“S”型，与靠背相呼应，外放内收，大胆舍弃了联邦棍的结构，行至鹅脖，将喷出的气势同样以“S”型收回，顺势而行，融入椅面之中。而椅面将鹅脖的下行之势经框架缓缓收入面板之中。整体的行进，犹如奔流的江河，终而汇入大海之浩瀚，达到一个“和”态。

       线性的变化并未停止。流至椅面边框以冰盘沿的造型，向四方腿足流下。冰盘沿线脚上舒下敛，近似须弥座的“枭混，其断面与盘碟边沿的断面相似^[4]。正是源于这个造型，将平面的动势缓缓下流，经阳线的缓冲，而后因侧角收分的造型，喷涌而下，流入大地。在腿足与枨子的线性变化中，步步高赶枨除了加固结构外，还缓和了椅腿的外挓之势，在接近地面处进行了线的转化。俯视角中，前腿的管脚枨向下弯出，与上方搭脑相呼应；与此同时， 在正视角中，管脚枨中间窄、两端宽，在与前腿的连接处做倒角处理，将椅腿的圆过渡到枨子上，顺“宽窄之势”流过，交汇于管脚枨之中，而后向两侧继续向上。因此，明式家具的线性艺术中，空间上的流动性处处是起点，皆可融汇其中，贯通全体。

       明式家具不仅追求外型在空间上的流动性，还讲求“以纹塑型”，指的是根据木材自身的形态特征和材质特点来塑造整体的雕刻形象^[5]。明式家具选择使用硬木天然的纹理，来增强家具构件的线性效果。以（图1）的靠背板为例，运用弦切纹呈现向上凸起的视觉力，增强家具整体的挺拔感。这种源于自然的装饰效果，将线的流动性体现的更为全面。天然纹理加之人工雕刻的纹理，可谓相得益彰。靠背板下端的落堂卷草纹亮脚，弯转而上，末了向外翻出，将第一段的向上之势缓缓流露，而后经第二段面板的天然纹理挺起，第三段面板镶嵌雕龙纹玉片，乃画龙点睛之笔，缓和了铿锵有力的向上视觉作用，与搭脑舒缓地衔接起来。

2 明式椅类家具线的生长性

       中国的天地哲学与经验哲学影响了匠人和士人在设计家具时对原材料自然性的追求。明式硬木家具作为中国古家具的巅峰，就更加凸显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哲学思想。

       对于自然的崇尚，直接影响了明式家具的造型规律：“因材施艺”，根据木材的材性、质地、色泽、纹理、形状等个不同方面的具体情况而采用不同的工艺做法，以达到“材尽其用”的目的^[6]。极大程度地展现木材天然的纹理，顺着木材的生长特性，结合传统的榫卯结构，强度稳定的同时回归自然。

2.1 自然的纹理

       明式家具造型中的曲直是多变的，应做到曲型用曲纹，直型用直纹，也只有这样才能将“型”与“纹”进行巧妙地融合，即“型”在外，而“纹”在内，“型”变则“纹”动，“纹”动则“型”走。正是因为有木材天然纹理的走势与动态，才进一步将家具的部件之间过度得更加顺畅，形体美塑造得更加完善。

■图2 圈椅的线条艺术

       如图2所示的圈椅，同样采用了侧脚收分的传统造型，增强挺拔而上的视觉效果。四条腿的木纹均为木材生长天然的直纹，有“立木顶千斤”的结构强度，进一步烘托这样的力量感。呈“C”型的靠背板，采用“二膘皮”的材料，材性稳定，同心圆的木材纹理，配合部件造型将向上与向下的力量感自然地进行了转化。向上的力充足必然有向下的力加以平和， 这与哥特式建筑恰恰相对，明式家具追求的是一种“和”态。所以在圈椅的椅圈结合处造型采用顺纹而下，向外延伸，扶手处以同心圆造型，将向下的力化到形体之外，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意味。

       既然崇尚自然，那么在追求线性艺术中， 人工设计制作的线形就有了自然的生命力。 在自然的生长中，万物讲究一个对称的状态， 这个不是绝对对称，而是相对对称，所谓有阴必有阳。如图2中券口的造型，是典型的等腰梯形轮廓，券口顺势起型，升至壸门式样的卷草三段，先外后内再外翻，继而即刻回收，内翻大浪，使之平和，紧接壸门三段，与两侧牙板相同，两下一上，顶起于正中央。券口牙板并非全为光素，而是在边缘起阳线加以提神， 生命之跌宕起伏囊括在三块牙板衔接而成的券口之中，实为古人对线性艺术回归自然之典型。

       同理，靠背板、后腿、鹅脖的托角牙子以及靠背板的亮脚和开光，都采取了相似的壸门式样，所不同的是在不同部位的造型都是按邻近部件的自然生长性而演变出的造型，结构上加固的同时，将线条的生命力进行了完美的过渡。在零件造型的相似性中，设计者目的在于整体的呼应与协调，意在和而不同。例如鹅脖的托脚牙子，从右视角中，顺着“S”型的鹅脖生长，先外翻壸门而后内翻壸门，与外延的扶手相接，即与鹅脖生长方向相反，达到中和，但从纵向生长的角度来看，二者又顶起椅圈的下行之势，两个方向的部件相遇，使扶手平和顺延到空间中去。

2.3 整体造型的线性变化

       明式椅类家具中，整体造型采用“侧脚收分”的传统形式，这恰恰是模仿了树木向上的生长性。侧脚：古建筑用语，相当于北京匠师所谓的“挓”，沿家具腿足下端向外挓开。收分：从柱础往上逐渐收细。

       常言道：“水有源，树有根”。明式椅类家具中，借鉴了树木生长的趋势，落地生根，下粗上细，“主干”、“分支”相应出现，但明式家具不仅学习树木生长中的结构合理性，甚至学习了其生长的节奏与韵律。这就使得家具材料、设计源于自然后加以提炼，而后又回归到自然气韵中去。如图2所示，从整体造型来讲，四条腿有侧脚，有收分，由地面挺直而上至顶端， 后腿设托脚牙子，同“C”型靠背一起增强受力面，托起椅圈，而弧形靠背的出现引出椅圈， 椅圈呈圆弧状，先外放后内收再外延之扶手处，整体呈下行状态，而鹅脖同角牙一起，衔接而下，同前腿一起融汇于椅面当中。其中， 联邦棍、步步高赶枨、券口的出现，都以“枝” 的形式来加强“主干”的稳定性。增强结构的同时也起到了贯通气韵的作用。

3 明式椅类家具中线的虚实变化

       明式家具的线性艺术在实体空间中的变化如图3所示，环环相扣、一气呵成，生长于大地、演绎至虚空。而虚空与实体的转化交融，就形成了线性艺术中虚与实的相辅相成。 “虚实相生”指的是以实生虚，以虚显实的法则。实与虚中，实为我们所能直观见到与感受到的家具框架结构，虚为家具框架结构外所流露出的境界。有实无虚犹如无魂之躯，有虚无实犹如夸夸其谈，落不到实处。可见，实是虚的载体，虚是实的精神。明式家具中的经典，就是传统文人思想与传统工匠碰撞结合的产物，历史积淀丰厚，工艺考究，内涵深刻。因此，才达到了“虚实相生”的境界。（图3）是明式椅类家具中经典的北官帽椅。步步高赶枨、洼儿堂肚券口、四出头、光素靠背板，只用天然木纹与考究的框架结构就将虚实展现得淋漓尽致。实的内涵在上文线条的流动性与生长性中已阐述，这里主要说明虚的内涵。

■图3 北官帽椅中的虚实变化

       道家讲：“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中国人对“三”这个数字尤为喜爱。该款北官帽椅整体分椅座、扶手、靠背三个部分，局部中，赶枨有步步高的三个高度，座面边框三级而上，鹅脖的托脚牙子三步衔接于扶手等等。同时，“中剖二分，阴阳和合”的思想在我国的建筑、器物中均有体现，明式家具也不例外。正是在这些传统思想内涵的指引下，家具由实体框架向虚体空间乃至意境的过渡才进一步体现出来。

       以（图3）中的“牛头带枕式搭脑”为例， 在正视角中，形体变化顺接靠背，在“枕”部向两侧延伸，下弯与顶起的后腿结合，顺势飞出帽翅，配合直纹与帽翅端部的同心圆纹理，将上升之势化解到两侧的虚体空间中，而在左视角中，“枕”部与帽翅端部向外翻转，将上升之势又在纵向空间中加以延伸，但正视角中并未展示出来，故而每个角度都可以观赏出不同的意味。如同中国画的“起承转合”，延伸至无尽处，无尽处有声音。而所谓的“虚”，是一种大美无言的境，它具有包容性，不同的人对其有着不同的感受，有的人感觉椅子的形体美，有的人感觉椅子的结构稳固，有的人感觉椅子的形体之外有着更多的韵味等等，但这一切都以椅子这一实物为载体，与现代工业化生产所不同的是，在形体的考究中，是上千年对自然参悟后经后人的继承发扬而设计出来，在结构的变化中，是历代工匠对各个零部件的衔接与融合的总结与蜕变。无论从空间的转化还是从时间的推演，在明式硬木家具中都承载了太多的意义和文明，而这个意义和文明就是对自然的崇尚与回归本真，回归到什么是美，什么是生命，什么是自然中去。

（责任编辑：吉 湘）

参考文献：

[1]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

[2]濮安国.明清家具鉴赏[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1.

[3]牛晓霆.明式硬木家具制造[M].黑龙江:黑龙江美术出版社,2013.

[4]赵广超,马健聪,陈汉威.木椅[M].香港: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2007.

[5]刘蕊.明式椅类家具的人体工程学研究[J].包装工程,2016,(06):96-99+118.

[6]黄薇,张濛,吴剑锋.明式家具风格形成中明代文人设计的影响[J]. 包装工程,2015,(10):80-84.

作者简介:李鹏(1993-),男,本科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家具艺术,E-mail:1183783896@qq.com
通讯作者:牛晓霆(1981-),男,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家具设计法则、明清家具修复与仿造,E-mail:491875557@qq.com
引文格式:李鹏,丁芷琴,牛晓霆.明式椅类家具的线性艺术[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7,(4):26-27.

LI Peng , DiING Zhiqin , NIgU . AXniaaolytisnis of Common Formaldehyde Content Detection Method] .[ JFurniture & Interior Design 2, 017,(4):26-27.

注：本文来源于《家具与室内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