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君1 崔天剑2 Li Xiaojun1 & Cui tianjian2
(1.2.东南大学艺术学院，江苏南京 211189）
摘 要：叙事设计基于人们对于设计中的人文情感诉求而提出。点、线、面作为设计的基本构成元素，其叙事性的表达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设计作品整体的叙事性建构。文本叙事作为最常见的叙事方式之一，通过分析文本中标点、字词、句子、段落及篇章的形式构成及叙事手法，对设计中点线面的叙事性表现有所启发，从而更好地将叙事语言转化为设计语言，达到以设计叙事的目的。
关键词：点线面；文本叙事性；叙事设计；表现手法
Abstract: The narrative design is put forward based on the people’s demands of its humanistic feelings. As the basic component elements of the design, the expressions of the point, line and plane’s narrative characters largely determine the construction of narrative design. We analyze the punctuation, words, sentences and paragraphs’ forms and techniques in the text narration, which is one of the most common form of narration, in order to make some inspiration of the point, line and plane’s performances in design and better translate the narrative language into design language, and then achieve our purpose of narrative design.
Key words: Point、line and plane; Text narrative character; Narrative design; Expressions
随着时代发展，设计作为功能载体的同时越来越成为情感沟通、人文诉求的媒介，设计的叙事属性被提出并逐渐得到关注。叙事，通俗而言即讲故事，就是把人们的经历或虚构的种种通过某种形式组织成有现实意义的事件。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1915-1980） 有言：“对人类来说，似乎任何材料都适宜于叙事”，建筑大师丹尼尔·里伯斯金（Daniel Libeskind,1946～）认为伟大的建筑“都能说出灵魂深处的精彩故事”。可见叙事的载体是多种多样的，叙事存在于我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或是有声或是无息，或是书面或是口语。而点线面作为设计基本构成元素，是设计的骨骼，其叙事性的传达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设计整体的故事性建构。
“在中西文化史上，文本都占了叙事作品的绝大多数，是叙事传统中的绝对主流[1] ”。作为最直接常见的叙事载体之一，文学作品从另一个角度也是叙事者的“设计作品”，其叙事的实质，是标点、字词、句子和段落的叙事，或者说是叙事作品点线面构成的叙事。而以设计叙事，则是将叙事语言转化成设计语言并最终由具体形态来呈现。因而分析文本叙事中“点线面”的表现形式及对于故事的叙述作用，可以对设计中点线面的叙事性及表现手法有所借鉴。
1 点的叙事性分析
点作为几何学上一种非物质的存在， 通过与周围要素的对比而得来，是一切形态的基础。点是无声无息的，然而在《点线面》中，艺术大师瓦西里·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1866-1944）却赋予了点以内在意义： “如果我们逐渐使点从它通常活动的狭窄范围中分离出来，那么它内在的、至今仍然沉默的特性就会发出越来越有力的声音[2]。”可见点是叙事的载体之一，它的大小、形状、排列方式以及在画面中的位置都能发出有力的声音。
1.1 文本叙事中的点
1.1.1 点的形式
文本中的点可概括为标点符号和字词。标点符号是书面上用于辅助文字记录语言的符号，是书面语的有机组成部分。作为“无声的符号，有声的语言”，标点符号亦是表情达意的重要载体，起着叙事的作用。其次，字词作为文本中“点”的另一种表现形态在文本中的重要性也毋庸置疑。可以说字词在文本中起着主要的叙事作用，一字一词的精彩使用，可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1.1.2 点的叙事属性
标点、字词带有一定的情感色彩；不同的使用场景达到的叙事效果也不尽相同。标点符号作为文本中最小的点，也是叙事的最小单位，其叙述作用从“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一句中便略见一斑。首先，标点带有特定的表情，不同的标点传达不同的情感，如问号表疑问、叹号表感叹等；其次，不同语境下相同的标点也有不同的意味。而字词的巧妙使用对于情节的概括、感情的表露同样起着重要的作用。不同字词的使用对于意思的表述不尽形同；相同字词的不同位置、不同用法对于叙事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此外，文本中也常见利用多个意义、结构、语气相近或相关的词语来排比叙事的手法。如朱自清的经典散文《春》中对于雨的描写：“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仿佛绘出了一幅春雨图，将人们引入图景中，使得描写更细腻、节奏更鲜明、感情更充沛，从而形成朗朗上口之势，达到突出强调的效果。
1.2 设计上的点叙事
1.2.1 点的形式
通过分析文本中点的叙事作用，点在设计中也在浅唱低吟。作为高度简洁的形态，设计中点的概念并不似几何学中那么狭义。在设计中一个按钮、一个色块、一个文字，抑或一座雕塑、一处景点的设置都可视为观赏流线上的“点”，如同水墨山水画中的一叶扁舟，在平静中荡起丝丝涟漪，玛丽莲·梦露脸颊的那颗美人痣，无形中更显妆容的俏丽性感。设计中点的表现形式是多样的，基于点的大小多少聚合分散程度等的不同可达到不同的叙事效果（如图1-3）。
■图1-3 点在设计中具有不同的表现形态
1.2.2 点的叙事性表现
类比文本中点的叙事属性，作为视觉造型基本元素之一，点在设计中也同样会以多种不同表现来达到叙事的目的，“点的视觉语言可以表现出诗的意境，以最简洁的语言去述说最大容量的内涵[3]。”首先，点有多种不同的形状，如方形、圆形、三角形或不规则形状等，不同形状的点有着不同的感情色彩。其次，正如上文所分析，点在文本中位置的不同所传达的信息会有所变化，同样的，设计中点的位置的不同也会带来不同的心理感受，传达不同的信息。视觉中心上的点往往给人以突出强调之感，使受众不自觉地将视线聚集到该点上；位于视觉中心上方的点有不稳定之感；而点位于视觉中心偏下的位置则相对会更显沉稳、低调（如图4）。
■图4 点的不同位置使人产生不同的心理
感受，传达不同的信息
再次，点具有聚焦的作用，形成视觉中心吸引受众的注意力，设计中利用点的聚焦从而达到叙事目的的例子比比皆是。如景观设计中各方向视线交汇处所设置的雕塑等景观小品，其目的就是通过该“点”与周围环境协调统一，聚焦受众的视线，明确空间场景的主题，从而达到叙事的目的。此外通过点的聚合与分散的对比，同样可以达到聚焦的目的。根据聚散程度的不同，可以形成多个视觉中心点，从而将事物的序列性、事件发展的时间性表达出来，无形中起到引导受众获取信息、解读设计的作用。如建筑大师齐康主持设计的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中各景观节点的设置，使受众在行进过程中不自觉地被引导着成功解读了事件的发展、过渡、高潮及结尾（如图5-6）。
■图5-6 不同的景点设置将受众的视觉牵引起来
2 线的叙事性分析
点动成线，线是由无数个点构成的。作为点的运动轨迹，线具有强烈的运动性和自由性，线的长短、粗细、角度以及疏密等特点都会带来不同的视觉美感。线是点以外叙事的另一重要媒介。
2.1 文本叙事中的线
2.1.1 线的形式
文本中最直观简洁的线是句子，作为语言运用的基本单位，一个句子可长可短、可叹可问。句子由“点”构成，其长短即线的长短、传达信息的多少即线的粗细、语气的转换是其方向性的标志。而对于故事整体的展开还有一条线，即脉络线。它贯穿文章始终，将各个层次合理流畅地串联起来。
2.1.2 线的叙事属性
文本中的任一句话都或多或少地承载着信息、诉说着故事的发展，句子与句子之间的起承转合关系也是展开故事叙述的必要条件和前提。此外，文章的脉络线暗含在字里行间，通过各种线索连贯起来，脉络不清的文章就好比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一地，其叙事的明了与否可想而知。
2.2 设计中的线叙事
2.2.1 线的形式
设计中的线可呈现各种形态，可以是直观的线条呈现，也可以通过面与面的交错关系而得出，连续点的排列也可视为线；可以是事件发展的时间序列，也可以是视觉中心的位置移动；可以是明确的，也可以是暗含的。“不同的线形会产生不同的心理效应和审美特征[4]”（如图7-8）。
■图7-8 线的不同形态带给人不同的视觉美感
2.2.2 线的叙事性表现
首先，线条有其自身的性格特点。不同曲直的线有不同的情感色彩：直线往往象征男性的力量，给人以干脆直接之感；曲线则更显一种圆润与过渡，象征女性的柔美；螺旋线则有向心的作用，使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聚焦至中心。不同方向的线也给人以不同的感受：水平线使人联想到海平面，给人以平稳、安静； 垂直线更体现一种力的支撑，表现出其运动性；斜线则具有一种动势，给人以倾倒、不稳定之感。此外，不同位置的线有不同的叙事作用， 视觉中心上的线往往有突出强调的作用；而四边的线更多起到支撑画面，如线条对于画面的分割或装饰、产品的外轮廓线或结构线等。
其次，正如文本中话语或直截了当或委婉含蓄都会给受众不同的心理感受，也反映出叙事主体的性格特点，设计中面面相交产生的线的形态的不同也会对整体的视觉感受产生影响。采用直线过渡使得形体表现更直接分明，体现出一种力量感和现代感；而曲线或弧形过渡则相对更柔软圆滑，体现出设计作品的内敛和曲线美。
此外，线条的不同组合形式也是其叙事的主要方式之一。同方向排布的线条往往给人以强烈的方向感和速度感，避免了单根线条的纤细和微弱，既形成空间的结构线，又是视线的引导，形成视觉的延伸。而不同方向线条的交叉组合通常伴随结构而存在，给人以立体空间感（如图9-10）。
与文脉类似，设计中往往也需要一条或多条明暗线将各结构支点串联起来，形成一个起承转合的整体，受众的视线在与作品交流过程中受到线的牵引，实现各节点的有序解读，从而达到受众与作品的有效互动和情感的共鸣。脉络线在空间设计中运用较为明显。如罗斯福总统纪念公园的叙事性空间处理， 就是在空间中成功设置明暗线的成功案例。
曲折向前的花岗岩墙体与绿植的软硬呼应使得纪念园与狭长蜿蜒的地形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并使得园内雕塑、跌水等一系列零散的纪念性元素协调分布，形成整个空间的统筹者和节点的引导者。此为纪念公园的明线。而解析设计师哈普林的空间表达手法，不难发现空间的布局表现了罗斯福总统宣称的四个自由，按照时间的发展来串联空间，使得游人游览有所依据，从而形成一个有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尾的空间序列。明暗线的交错呼应，使被纪念者与受众间建立起“对话”，达到纪念的目的。
3 面的叙事性分析
线动成面，面是点和线依附的基准。作为表现视觉形象的基本语言，相较点与线， “面是视觉对物体的最直观感受，是观察者大面积的视觉焦点[5]”，因此，面对于事件整体叙述起着重要的作用。
3.1 文本叙事中的面
3.1.1 面的形式
浦安迪教授在《中国叙事学》中分析中国历史叙事文惯用的叙事方法，即“一方面它把人生的经验流截成一个个小段，另一方面又把一段段单元性的人生经验组合连贯起来，营造出经验流的感觉[6]。”叙事文本根据故事情节展开叙述，为便于叙述的展开将故事分割成若干部分形成段落或章回，此可为文本中的“面”。
3.1.2 面的叙事属性
面的大小受传达信息多少的影响，面的曲平取决于情节开展的顺畅或转折，面与面之间的关联过渡实为故事发展的起承转合。通常一篇叙事文章会有其内在的故事起因、故事经过、故事高潮及故事结尾，这也决定了文本中面的多样性及面与面间关系的复杂性。如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通过一百个章回为读者讲述了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途中一路斩妖降魔、历经磨难取得真经修成正果的故事。从“面”的构成角度看，其中每一段文字都是一个个鲜活人物、故事情景的生动写照，段段文字间的承接引领又使得人物、情景的画面间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是每一段文字形象生动的画面呈现，方才成就了整个小说如高堂广厦般的恢弘和经典。
3.2 设计中的面叙事
3.2.1 面的形式
设计中面的表现形态是多样的，平面中的字符、产品上结构、景观中的铺装或空间中的区域划分等都可视为面。面是形体的基础， 是形体的表情，相较点和线，面所占体量更大，比重更多，因而所起到的叙事作用更直接鲜明。
3.2.2 面的叙事性表现
面作为视觉语言符号的一种，是形体给受众的最直观印象，根据大小、形状、曲平的变化，面又有多种不同的视觉形态，在设计中传达出不同的感情色彩和审美体验。通常，方面给人以平静直接；圆面更显圆满和谐；三角面相对更稳定；多边形面则更自由充满不确定性。而面的曲直也给人不同的视觉感受，平面平整简洁、曲面舒缓柔美（如图11）。
■图11 不同形状的面传达出不同的感情色彩
此外，如同小说中段与段之间的相辅相成是使得叙事内容完整、文笔流畅的基础和前提，在设计中，面与面间的穿插互动是形体构成的关键所在。如在版式设计中将字体放大并局部显示，目标受众由于对内容的经验性了解在解析信息的过程中并不会受到太多的干扰，从而使得信息在有效传达的同时版面更富有张力，主题更鲜明（如图12）。
■图12 巧妙处理面与面的关系从而达到扩充版面的效果
4 点线面组合的叙事性
根据鲁道夫·阿恩海姆的视知觉理论： “视知觉并不是对刺激物的被动复制，而是一种积极的理性活动[7]。”设计中，通过视觉元素的排列组合，可以使受众获得视觉感知系统的复合式体验，在有限的空间中获得视觉的延伸，达到以小见大的效果。正如文本叙事中字词句段篇章的穿插组合一样，设计上“用不同的表现手法将点、线、面的不同形态结合，发挥其作用就产生了多种富有极强的形式感和抽象性的形象[8]”，从而形成一个有机的设计作品。
建筑大师贝聿铭设计的苏州博物馆新馆就是点线面组合运用的成功案例（如图13）。大面积的白色墙面如同画卷一般将景观陈设衬于其上，边角通过切割的大理石线条装饰更突出结构的坚挺与硬朗，不同形式漏窗的点缀既活跃了画面，也使室内空间更通透。通过点线面的巧妙组合达到了传统与现代的和谐统一。
■图13 点线面的组合构成一幅韵味十足的东方水墨画
5 结语
随着设计中情感化因素越来越多地受到关注，设计不再单纯是某种功能的承载，同时也起到沟通情感的作用，点线面作为基本造型元素无疑也成为叙述故事、传达人文情感的载体。文本中通过字词句段的组合排列或是文本点线面的穿插组合将故事情节逐步展开达到叙事的目的。而设计作品最终的事件叙述与情感表达也在点线面的共同作用下得以实现。通过解构文本中标点、字词、句子、段落等的叙事形式，对设计中点、线、面的叙事性有所启发，从而更好地处理点线面间的关系，以合理的形式构成达到设计叙事的目的。
（责任编辑：贺 辉）
参考文献：
[1]龙迪勇.图像叙事与文字叙事——故事画中的图像与文本[J].江西社会科学,2008,(3):28-43.
[2](俄)瓦西里·康定斯基.康定斯基论点线面[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3]设计中的点、线、面[N].中国文化报,2009-03-26(4).
[4]端文新.浅析点线面的审美特性及其在产品设计中的应用[J].美与时代(上),2014,(5):118-120.
[5]史华艳.点线面视觉元素在室内设计中的应用[D].长春:吉林大学,2011.
[6]浦安迪.中国叙事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7]鲁道夫·阿恩海姆.视觉思维[M].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
[8]王冠,田平.点线面抽象符号在视觉艺术设计中的应用——浅议形式语言的秩序感[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2,(4):44-45.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基金项目(13YJA760006)
作者简介:李小君(1990-),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环境艺术设计,E-mail:1589452078@qq.com
通讯作者:崔天剑(1970-),男,副教授,研究方向:现代设计理论与方法,E-mail:cuitjian@seu.edu.cn
引文格式:李小君,崔天剑.论点线面的文本叙事性及在设计中的表现[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6,(6):20-23.
注：本文来源于《家具与室内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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